大约公元前6世纪,古希腊的克里特岛上有个叫厄匹门尼德的人,他幼年时偶然在一个山洞里睡着了,但他这一觉竟睡了57年,待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成了一个学者,谙熟哲学和医学,成为这个岛上的“先知”。一天,他在和别人讨论关于克里特岛人是否诚实时断言:“克里特岛人都是说谎者。”但是,厄匹门尼德本人正是一个克里特岛人,因此这句话的真假就成了一个问题。说这句话是真的,则因为说话者本人也是克里特岛人,而克里特岛人都是说谎者,因此这句话是谎话。
克里特岛上的米诺斯王宫。克里特岛上的人都是说谎者吗?是不是连这王宫里的人也是说谎者?
由于厄匹门尼德的断言作为“悖论”尚有缺陷,所以麦加拉学派的欧布里德就把它更改为:“如果一个人承认自己说谎,那么他自己是不是说谎”或“我说的这句话是谎话”。
欧布里德,约生于公元前4世纪,小苏格拉底学派之一——麦加拉学派的著名代表,麦加拉学派创始人欧几里德的学生,以提出的几个悖论而闻名于世。
“说谎者悖论”是历史上有名的悖论。这个悖论被西方的哲学家、逻辑学家认为是最难解决的一个悖论,是所有逻辑悖论的老祖宗。之所以说它是一个悖论,是因为如果按照形式逻辑的法则来判定的话,就会得出同时自相矛盾的结论,最后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话,因为如果说这句话是真话,那么这句话恰好是一句谎话,如果说这句话是谎话,则这句话又成了真话。所以,形式逻辑是无法判定这句话的真假的,在这里,同一律、矛盾律和排中律都失效了。
“说谎者悖论”出现以后,许多哲学家和逻辑学家为了解开这一“奇异的循环”而费尽了心机,但都劳而无功。据说,斯多葛学派的奠基人克里西普斯为此写了6本书,但仍无法解开这一悖论。还有一位希腊人菲勒特斯,身体十分瘦弱,以致鞋中常压着些铅块,以免被大风吹跑。由于潜心研究解除二难困境的方法,他终因操劳过度得了肺病死去。直到19世纪,德国伟大的辩证哲学家黑格尔,才为解开这一悖论提供一线光明。黑格尔在《哲学史讲演录》中专门论述了这个悖论。其论述的要点是:
1.真理决不是简单的、一方面的东西。一个真的概念不可能保留其一方面的含义,而排除其另一方面的含义。
2.真理就是这个矛盾:既是谎话,又是真话。
3.通常观念认为矛盾不能是真的。这种观点不正确。
4.从看出“无矛盾”的事物中,应该揭露其矛盾。
5.看上去是“诡辩”,实际上反映了真实的矛盾(换言之,黑格尔认为这个悖论就是我们现在说的“辩证矛盾”)。
6.不可能用简单的“是”或“否”来回答这个问题。
7.这个悖论曾经在各个时代,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一再出现,并且引起人们经常的注意。
在这里,黑格尔开出了一个解开这一悖论的药方:不要把矛盾看做假的。这一药方太使形式逻辑为难了,因为在形式逻辑系统中,必须排除逻辑矛盾。如果一个句子是自相矛盾的,这个句子就不能成立,这不能不迫使人们对形式逻辑本身加以反思,即形式逻辑是有一定适用范围的,超出了这一范围,形式逻辑就不起作用了。
形式逻辑是人类认识的一种不可避免和不可缺少的方法。同一律要求:A是A,就是说A同它自己没有区别;矛盾律要求:A不是非A,就是说A同它以外的一切有区别。如果没有同一律,不首先假定一概念或一事物无内部矛盾,我们又怎能使之与其他概念或事物相区别?我们又怎能确定并紧紧地抓住一个对象呢?如果没有矛盾律首先把概念或事物区别开来,又怎么谈得上它们的联结和互相作用?可见,正是形式逻辑,使我们的认识成为可能。
但是,形式逻辑又确确实实不是唯一的思维方法,单凭形式逻辑确确实实认识不了那普遍联系和永恒运动的世界(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)。正像恩格斯所说的:“当我们把事物看做是静止而没有生命的、各自独立的、相互并列或先后相继的时候,我们在事物中确实碰不到任何矛盾。我们在这里看到某些特性,这些特性一部分是共同的,一部分是相异的,甚至是互相矛盾的,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是分布在不同事物之中的,所以它们内部并不包含任何矛盾。如果限于这样的考察范围,我们用通常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就行了。但是,当我们从事物的运动、变化和相互作用方面去考察事物时,情形就完全不同了。在这里我们立刻陷入了矛盾。运动本身就是矛盾。”
“说谎者悖论”恰好以最简单而又最典型、最突出的形式暴露了人类思维、语言的自我矛盾,对这一矛盾,不能用形式逻辑而只能靠辩证思维(辩证逻辑)加以解决。
到中世纪的时候,不少逻辑学家提出了“说谎者”悖论的变形。